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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和廿二年丙戌七月十五,中元。大靖恪纯公主景昕与奭黎王戈渪举行大婚典礼。
天未大亮,那惨白的圆月还挂在半空。寒意袭来,惊醒梦中的戈渪,睡眼惺忪,忽见枕畔无人,惊坐而起,一把掀开帷幔,瞧一合卺杯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环顾房中,轩窗大开,纱帘随风飘荡。透过纱幔,隐约瞧窗前有一倩影,长发及腰,白裙曳地。
正想从身后揽她入怀,倏然,伴着利器出鞘的声音,一把匕首抵在脖颈上,伸出的手悬在身前,无处安放。
“王后,是我。”
“别动!”
“烨帝派你来杀我?”戈渪惊愕地看着满眼悻悻的景昕,犹疑道:“那之前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你怎么不动手?”
一听此言,景昕哂笑,她倒是希望自己是杀手而非和亲公主,可是她明白,就算是杀了眼前之人,她也不可能再回到大靖,她此生再也见不到她魂牵梦绕的人了。
看景昕猝然将匕首对准自己的脖颈,戈渪惶惶道:“你做什么?”
“别过来!”
“好,我听你的!”
闻声而来的玉娟推开寝宫的屏门,冲进来,吼道:“公主!你别冲动!”
“你也不许过来!”景昕怒斥一声,惊得玉娟不敢靠近。
“你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条件,尽管跟我提,千万不要伤了自己。”戈渪紧盯着景昕的手,看刀刃上已经有了血色,他主动向后退步,试图安抚她。
“我知道,我是再婚,要你嫁给我是委屈了你,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究竟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我会尽力满足你的。”
“我想要的,你永远无法兑现。”
“即便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也不该轻贱你自己的命啊!”
景昕心灰意冷地说:“作为和亲公主,我这条命由不得自己做主,如今,你们都得偿所愿,我已完成任务,这便把这条命还给大靖。”
“你死不要紧,你是解脱了,可你有想过大靖边境的子民和你父皇母后吗,正因你是大靖的和亲公主,于我而言,你这条命可是奭黎全族的命,你要是有任何闪失,阮家军会踏平大都的!”
“我父皇不会的,我已留信说明一切与奭黎无关。”
“可阮家军中有人会!是我亲至大靖求娶你的,你的事,我早就打探过了,你自以为是,一死了之,你想陷他于不义吗?”
被戈渪一语中的,景昕怔怔地看着他,潸然泪下,愤恨不已,“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娶我,你为什么要毁了我?”
“我为了我的子民免受战火,不得已而为之。”
“可你拆散了我们,把我逼成了恪纯公主,我生生世世都会被困在这里!”
“你从靖都而来,绕路安城,拖延三个月才到大都,我很清楚你对我的态度。知你心中有他,我以为你会拒绝与我合卺,可你却为了完成身为和亲公主的任务委屈自己,我想是我狭隘,轻看了你。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存了这个心思。”
心乱如麻的景昕已然有些失去理智,她内心无比的矛盾,她不想背叛凌君,却又不想背叛大靖,她不想死,却又不想这么委屈而不甘的苟活。
她对戈渪咆哮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愚昧之人,你只是不想认清背井离乡的现实,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自怨自艾,自暴自弃而已。”
戈渪叹了一口气,心中万分不忍,向她妥协,“相信我,只要你把刀放下,你就不再是恪纯公主,你可以做回你的景昕,你会回到他身边的。”
“你费尽心机把我娶回来,见我如此,难不成,你会把我送回去?”
“你出嫁之前,烨帝让我签了一个契约,我辞世之日,便是你归靖之时。”
“满纸荒唐!我又不是懵懂孩童,这等荒谬至极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还年轻,但我活不长的。从今往后,这里没有王后,我只当是养了一个可以保我奭黎全族的妹妹。”
白驹过隙,时至烨和廿四年。
戈渪真的没有骗景昕,自大婚夜之后,他兑现承诺,对她以礼相待,爱慕她,又尊敬她。
然而,他说他活不长,竟也是真的。原来,他天生患有心悸,时常感染风寒。这一次,咳喘过重引发痨症,已然回天乏术。
景昕承戈渪的情,自他卧病,她就经常侍疾,戈渪怕传染给她,下令不准她探视。
开始景昕还听他的话不去看他,后来知道因他生病,奭黎王廷内外蠢蠢欲动,便以王后的身份下令封锁消息,约束宫人,为防各方趁机谋乱,暗中派人给烨帝送信,以保奭黎无虞。
“叫你不要近身服侍我的,你怎么就不听话。”
“你要想管我,那你就赶紧好起来,亲自把我关进寝殿里。”
“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喜欢你蛮不讲理吗?”
“好端端的,又提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