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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记得,启明帝那时都矮了半截身子扶跪着的她起身,她没敢抬头,只瞄见他衣襟被遮住光的描金龙纹,听陛下颤着声说话。
“朕并不是嫡系,先帝病重时几位皇兄斗得你死我活,气的他最终一纸诏书将皇位传给了朕,谁知他们疑心诏书真假,竟意欲逼宫造反,朝堂内外都不敢多言,唯有你太公竭力拥护朕登基。
你爹也是朕看着长大的,突厥勇猛,近来频繁跃近,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宋玄真说着咳嗽起来,掩面半晌才缓缓说出话来,“终究是朕亏欠了你们徐家。”
宋玄真是真心疼她,圣诏下再三询问,若她反悔立刻撤旨,后来光是金羽营的护卫都拨了三批随她出征,那几年里凡是边郡的军饷粮草从未短缺,连季信都打趣说陛下偏心。
启明帝仁慈,才叫周围宦官钻了空子,不仅架空皇权还祸害了朝纲。
那宦官叫什么来着?
“丫头,到了。”
思绪被打断,徐瑛回过神徐琅已经下了车。
宫中都是督察署的人,入内宫查的更仔细,除了金羽营的护卫,一律不许带刀,徐琅也不例外。
徐琅卸了佩刀,徐瑛四处打量。
内宫十八殿,二十三宫,重檐琉璃瓦,朱漆门楠木匾,是大显建朝数百年的基业,却在启明帝这代断送。
有金铃作响,徐瑛闻声往后看,有架四角坠着玉佩的马车也正停在跟前,窗牖里露出的一节纱帘瞧着都非凡品,来人不俗。
小厮端了锦墩,接了来人下马车,入眼是一身暗紫绣金对襟长袍,飞眉黑眸,长发高扬,后脖颈留了两个小辫,浑身漾着不羁,偏偏脖子上还挂着个晃眼的长命锁。
后头跟着下来的是个身材臃肿的男人,衣襟袖口满绣祥云纹,人不算威严,却有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刚和徐瑛徐琅对上,立刻流露出慌忙,似乎并未料到能在这里碰上。
徐瑛心道,巧了,是熟人。
徐家常年战场徘徊,不爱朝臣之间那些虚礼,又与安平侯有新怨,这会就算碰头了,也没打算上前问好,对视一眼作势就要朝文德殿走。
“巧了哇,徐将军。”到底还是安平侯吴续先开口,换了副笑脸朝徐琅拱拱手,身后吴凌云双手叠着,满脸写着不服。
大人说话,徐瑛不必插嘴,站到徐琅一侧听着。
“不巧。”徐琅直来直往,侧了脸不受他礼,隐隐有些怒气,“不都是尊陛下诏来文德殿,侯爷何必装不知?”
徐琅顺势瞥了眼吴凌云,他身上本就挟杀伐之气,这一眼裹着审视,叫吴续都缩了缩脖子。
少年人心气高,把这当做挑衅,转瞬能跳脚到天上去,吴续脱手没拉住,任他冲到徐琅跟前被徐琅将他手折在身后动弹不得。
得亏徐琅卸了刀,不然此刻就架在他脖子上。
吴凌云虽疼的龇牙咧嘴,嘴上仍不服输,骂骂咧咧道,“徐瑛!你敢不敢和我较量,躲在你爹身后!算什么英雄!”
吴续赶忙上前,拉着老脸到跟前话中带着告饶,“昭武将军大人大量,没得和孩子较劲。”
徐琅松了手,将吴凌云推了回去,怒火上头,“以大欺小的时候怎么不说是孩子?我丫头才十六,真磕了碰了,凭你是侯爷,我也要闹!”
“昭武将军息怒。”内宫方向来了个打扮简单的人,算是打破僵局。
徐瑛认得他,是文德殿的执笔侍书。
侍书先是恭敬行了礼,再解释道,“下官文德殿执笔侍书,公仪先生叫属下请接将军侯爷入席。”
“来的好啊,我今天倒要瞧瞧,他殿首先生怎么为你们开罪!”徐琅转头不再理吴续二人,护着徐瑛往文德殿方向去。
太和主殿往北,挨的极近的便是文德殿,里头摆满古籍史书,执笔抄录皆有序整理。
文德殿执笔十一位,抄录二十二位,公仪忱为首,侍书次之,隶属于圣上案前,若论与外接触,不过也是一个公仪忱而已。
昭武将军和安平侯家的事,由陛下亲自下的诏书,这两位出面也是常理,于是侍书领着四人行过前殿时,里头来往执笔抄录一一颔首行礼。
安平侯仍是脸上堆着笑,试图缓和几人一路来时的紧张气氛,“这读书人就是知礼节些。”
徐琅耳力好,这一句传到他耳朵里,正要发作徐瑛按了按他胳膊摇摇头,文德殿里不宜动手,徐琅哼了一声,吴续抿着唇停了两步往后错开跟上。
行至殿后院,有片青水湖,湖中心修了座听风小筑,几人行过木桥往里走,隔着纱帘看清楚里头的装饰,不过茶桌书架了了摆设并不奢华,连香都没燃。
侍书到阶前停下请四人入内,徐琅大步流星踏了进去,徐瑛紧跟其后,瞧见一抹修长身影,长发挽的整齐,面若白玉目似墨深,修长的手指提着小炉子往木托上放,袖口处绣着白梅,更添几分清冷。
是前世冒着大雪送她尸骨回京之人。
“请安平侯与昭武将军入座。”公仪忱眉眼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