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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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来亨正打算投火自焚,被秦良玉这么猛地一拽,第一反应还以为鞑子追上来了。
当即不假思索,回身挥刀斩下,一边冷声怒斥道:“尔等为虏做伥,屈膝为奴,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先人!”
秦良玉身影利落,就势一挡,架住了落下的刀锋:“是我,我是秦良玉,来带你一起杀出去!”
李来亨听出有异,愕然抬头,一滴灼烫的鲜血顺着长睫滑落,慢慢坠入眸中,半晌才终于艰难聚焦了视线:“……忠贞侯?”
这一声,是不可置信,亦是百感填膺,悲欣交集。
秦良玉听得这一声,没由来心头一酸。
他看上去如此年轻,也就和自家孩子张凤仪一般大。
倘若浑河畔,她没能及时赶到的话……张凤仪现在大概也已经力竭战死,埋骨成灰了。
此刻十万火急,丝毫容不得多耽搁,秦良玉扔了一竿白杆长枪过去,扬声说:“还能战吗?能的话就站起身,跟我走!”
白杆兵乃是山地之王,最擅长的就是在陡峭崖壁、深邃密林之间作战。
她作为领袖,自然更加深谙此道,纵然绝域险峰,依旧从容至极、如履平地。
虽说自己只一人在此,于大局无补。
但李来亨也只剩一个人,要带他突围,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之前李来亨一直没在评论区回复消息,让秦良玉和观众们都错误地预估了形势,还以为茅麓山是和睢阳一样的情况,意图死守,故而携带了许多的辎重粮草军械前来。
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再带走。
她上山途中,已经将它们彻底丢弃,东一茬西一茬抛得到处都是。
鞑子兵因此被吸引,一窝蜂涌过去疯抢,反倒是为这边减轻了许多压力。
她语气严肃,李来亨下意识接过长枪,往前走了两步,忽而顿住身形,轻声道:“谢谢,但不必了。”
“什么?”
秦良玉挽了个枪花,刷刷砍翻了最先冲上来的三名士兵,衣袖一掠,翩若惊鸿地落地,无比惊讶地转头看他:“说的什么憨话,先杀出去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来亨伤得太重,满衣铁甲俱成血色,唯有一双明眸露在外面,清湛得惊人,倒映着漫天火光。
即便已经摇摇欲坠,他手中还在机械地挥动长枪杀敌,一刻不休。
像他这样的战士,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便不会认输倒下。
可他的语气却满是悲伤:“出去?外面已经尽是鞑子的天下了,我又能去往何处?”
秦良玉一怔。
外面的火光仍在摧烧,炮火仍在呼啸,李来亨神色苍凉地笑了笑,又道:“茅麓山,正是我为自己选择的葬地,是天下九州最后一块干干净净,未染胡尘的汉土。”
他的年纪还很小,却生在这乱世,亦长在这乱世,记忆中,尽是社稷飘摇、家国沦丧的无尽烽火。
李自成罹难九宫山时,只有三十九岁。
李来亨当时还是一个伏在爷爷膝上玩耍的幼童,被大顺军的忠心将士拼死送了出去。
后来,义父李过、舅爷高一功带着他转战四方,却先后战死。
李来亨奋战出重围,来到茅麓山开辟根据地,聚众十万,屯田自给。
他也曾见过当年抗清的辉煌盛景。
形势最明朗的时候,李定国光复西南桂湘,连诛满清两王,郑成功坐镇东南海域,舳舻千里,战旗蔽日,大举北伐至南京城外。
李来亨也带着夔东十三家配合他们出击,一路势如破竹,逼近重庆。
三军齐出,收复半壁江山已然在望。
然而,那样的璀璨,已是最后的昙花一现。
随着李定国被叛徒孙可望降清出卖,机密尽泄,局势孤危,不得已转战千里,血战磨盘山,直至在忧患中病死,死前留下遗言:“宁死荒外,勿降也!”
郑成功先遇飓风毁船,水师折损惨重,后因清兵援军尽数集合,势单力孤,鏖战之后兵败退回厦门。后来,为了开辟新的海外抗清根据地,转向台湾岛,数月后亦病逝。
李来亨在重庆城外,被己方战友谭诣反水背刺,为封侯的高官厚禄而投降清廷,最终一败涂地,大好局势尽皆毁于一旦。
英杰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
这,并不是一夕之间慷慨就义的过程。
而是在漫长的二十年南明岁月中,曾有过无数次的挣扎、无数次的抗争,无数次的风刀霜剑、腥风血雨,险死生还,却还摇晃着爬起,继续提刀杀向前路。
无数次希望升起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最终碎裂,只留下无尽的惨痛。
如此,叫人怎能不恨?叫人意怎能平?
李来亨虽然年纪最小,却是所有抗清将领中活到最后的人,亲眼见证了所有抗清盛举的兴起和毁灭。
见它星星之火勃然生发,见它燎原之势遍插军旗,见它剑势如虹气吞万里,见它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