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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郎君轻“咦”了一声。
“长吉,你来看,这画上的小女郎是否有些眼熟?”
近随长吉闻言去看,却是摇头:“属下并无印象。”
不由地道:“……夫人这是又替郎君物色了哪家女郎?”
郎君为家中独子,年过二十却迟迟不肯议亲,夫人为此很是抓心挠肺,素日里凡是听说哪家府上娶了新妇,轻则心绪不宁走坐不安,重则急火攻心大病三日。
“未必是阿娘。”青年将另一封信拆开,眉心微动:“喻增——”
长吉极为意外:“此人怎会传信于郎君?”
喻增为朝中宦官之首,总管司宫台,极得圣人信用,寻常官员见了要称一句“喻公”。
但其人傲慢自恃,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独来独往,平日里从不予人好脸色,好似人人皆掘了他的祖坟,另又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
“喻公竟也有托我寻人的一日。”青年的视线又回到那幅画像上,若有所思地道:“原是常将军府上的姑娘走丢了……”
“常将军?”长吉听得迷糊了:“常将军府上的姑娘丢了,喻常侍着得什么急?且其耳目众多,不缺寻人的手段,又为何会托到郎君身上?”
“正因是耳目众多。”青年看着那信上所写,道:“喻增知晓我奉圣人密令来了合州,又已查出了那常家女郎多半就在合州一带……我如今既在此办差,他若寻人动作太大,未免有妨碍圣人旨意之嫌。”
至于为何常将军府上的姑娘丢了,一贯独来独往的喻常侍暗中也跟着着急——或是与旧事有关吧。
许久之前,常将军与喻常侍都曾效忠于同一人。
思及此,青年眼中有着短暂的恍惚。
“那郎君要帮这个忙吗?”
“为何不帮。”青年回过神,叹道:“此等能让喻公欠下人情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可郎君也没什么事能求到他头上去——”
“此言大误。”青年重新坐回了椅中:“路上白捡的东西用不用得着另说,总得先捡了起来。你不捡,便有旁人来捡。我这个人,一贯最是见不得旁人捡便宜的,若见别人白捡了便宜,我觉都睡不安稳。”
长吉:“……”
郎君半真半假的有病言论,总是层出不穷。
“常家女郎走丢一事,既在合州,或与眼下正探查之事有关。”青年两指按着书案上的那幅画像推了推,交待道:“那周家村内之事既已查实,便可即刻查办,你亲自跟过去,凭此画像查探留意是否有年岁样貌相符之人。”
“是。”
长吉应下,收起画像将要退去之际,只听书案后的人又将他唤住:“等等。”
“郎君还有何交待?”
“女郎走丢之事不宜宣扬,寻人便寻人,勿要碎嘴。”
长吉面颊一颤。
他长吉可是郑国公府百里挑一的绝顶护卫,专业素养极强,面冷心冷手中的刀更冷,岂会是那碎嘴之人?
郎君此言,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近随自觉委屈地离去,随着书房的门被合上,青年的视线落在了被镇纸压着的那几张画着血押的粗纸之上。
旋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微一抬眉,若有所思。
……
周家村内,此刻并不平静。
里正刚骂骂咧咧地回到家中,半边脸上还有着未消的红肿。
他今日带着银子入城去见贵人府上的管事,刚说了没几句,便有一肥头大耳的锦衣男子走了进来,管事言说那是府上公子,他刚要行礼,便被那公子一脚踹在心窝处,又掴了他一耳光,冲他破口大骂起来。
他不明所以却也连连赔罪,不知是何时开罪了这位郎君。
莫名其妙挨了打,心里少不得犯嘀咕,待回来的路上仔细回想那位郎君骂他的那些话,心中不禁就生出了一个猜测。
柳珂巷里的那位“员外”从未露过真容,莫不是……
而老栓弄丢的那个“好货”,听说原本正是要送去柳珂巷的……
而今老栓夫妻不见了,那“货”也逃了——
他去贵人府上欲言明此事,话还没说完呢,却遭贵人府上郎君一顿打骂。
想着这些,里正坐在凳上,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测来。
此时跛脚妇人端着一盆水进来,捧到他面前,低声说:“净手吧,饭菜备好了。”
“滚!这个时候过来碍的什么眼!”
正心烦不已的男人抬手将盆掀翻,热水全洒在了妇人身上。
妇人脸色麻木地蹲身下去,拿抹布擦地上的水。
“让你滚没听见是吧!”男人一脚踢过去,似要将今日在城中遭受的待遇全发泄到面前骨瘦如柴的妇人身上。
妇人咬紧牙关忍受着他的拳打脚踢。
“别打阿娘,别打阿娘了!”
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哭着扑过来抱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