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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不知道究竟在聆听还是在沉思。
李岷不是喻扶辞,早习惯了被冷脸相待,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投了无数块石头下去却连个声响都听不到的情况,自然而然以为故离仍信不过他,铁了心要往喻扶辞那一方靠。迎着那双古井般沉缓的眼睛,他终于决定再扔下一块筹码。
“你若真打算与虎谋皮,可要仔细想想。”他声音低缓,隐含阴毒,“此人究竟什么性情,或许瞒得了别人,但你若还不清楚,可就贻笑大方了。譬如说当年他答应与魔门合作,真的是为了报复那些欺凌他的同窗吗?”
他顿了顿,高声道:“怎么可能!那封密信里真正吸引他的东西,从来不是仇人的性命,而是魔门的脉箓,是一个可以被白箓所修炼的神脉!趋利之人,必定逐利而去,他当年与你亲如同传师姐弟,最后还不是在更实在的利益之前动摇,不惜与你反目成仇?”
故离下意识看了喻扶辞一眼,只见此言一出,仿佛戳中猛兽的逆鳞,他猛地攥紧了手,拇指用力碾着自己的指骨,面上遍布一层寒霜,神情骇人,像是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只想扑上去砸碎李岷的头颅,再将其撕成一摊黏不起来的碎肉。
她略感诧异,因为魔头一贯热衷于冷嘲热讽,极少真的见到他这般暴怒的时候。
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三百年前的封崖岭,喻扶辞浑身浴血,拿着一把豁了口的普通铁剑,没去看围着他的层层修士,腥红灼人的视线始终紧盯在她的脸上。
“师姐既然这么问,就是不信我了。”
“我还要如何信你?”
她感到鲜明炽热的怒意在身体里游窜,这感觉前所未有,好像胸腔被一把火点燃了,烧得她心脏与脑髓一同沸腾,明明能听到话音,却感觉不到任何唇舌发音吐字的触感。只觉两辈子加起来情绪都甚少如此汹涌过。
“长老查出你身怀邪箓,我相信你;戒堂说你背叛师门证据确凿,我相信你;甚至有人拿着你跟魔修往来的密文摆在我面前,我还是相信你。现在你在围剿中协助魔修、重伤同门,就在我的眼前,我亲眼所见!”她沉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喻扶辞,我还要如何信你?我究竟怎么样才能再继续相信你?”
那时的喻扶辞看着她,就是现在这样满眼血丝,好像天地间所有的憋闷与愤怒都集中了在他黑而暗沉的双眼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听到他嘶哑的回答。
“……对,对!是的,我就是一个魔修!我勾结魔门、残害同窗!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看到了为什么不信呢?故离,你太傻了,这些人、玄苍山的人、所有的人早都相信了,只有你偏不肯信!难道还要我亲口跟你承认吗?”
“好啊,你听着,我就是一个魔修,我欺师灭祖,我大逆不道!为了利益这世上的所有人我都可以背叛,包括你!现在你可以信了吗?你可以相信了吗?!”
……
但二人都早已不是昔年初出茅庐憋不住怒火的青年弟子,时间横亘在其中,像隔开牛郎织女一样隔开那些浓烈的爱恨情仇。
此刻喻扶辞不过阴鸷地盯着李岷,声音森冷,语调轻缓道:“李岷,我保证,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放到深山里,舌头扯出来钉住,旁白摆上最香甜的瓜果,每日不断更换,引来所有你见过的没见过的毒虫蛇蚁来啃咬那块烂肉。你想不想尝尝这个滋味?”
李岷却已是豁出去无所畏惧,哪里听得见他的威胁,只看到故离那张山巅积雪般的脸终于产生了一丝变化,心中暗笑一声,再接再厉道:“你方才猜测的不错,我的确不是头一回见你。”
他冷笑着看一眼喻扶辞:“早在姓喻的叛出玄苍之前,我便一直对他多有照拂,听闻他测出白箓,我便暗中留意,为他联络了魔门——当然,是走还是留全凭他自己,他不愿意,我总不可能硬绑了他去。没想到他不仅应允,还设计了槐莱谷之围,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只可惜动静太大,惊动玄苍将他捉了回去。也是我百般调动,想尽办法将他救出玄苍,一路送来封崖岭。不为别的,在凌尊主死后,门中失去最后一条神脉,犹如一团散沙,离倾颓已然不远,我们必须保住这个苗子。”
迎着故离冰冷的目光,他哈哈笑出了声:“不错,你看我眼熟吗?因为我就是几百年前那个勤勤恳恳、给你们玄苍当了数十年差的外门掌事!”
“你当然可以说我其心可诛,甚至整个玄苍山都可以,但只有他喻扶辞不行!”他道,“我兢兢业业,有哪一点对不起他?可你看看我现在落的是什么下场?这样的人,你敢信吗?”
仿佛一道雷电划破长夜,李岷的身形五官都与许久之前那个向她汇报外门弟子喻扶辞与人斗殴,打伤五六个同门的掌事修士对应起来,逐渐重合。
故离握紧垂在身侧的濯浪剑,提了起来。
喻扶辞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怒气仿佛被另一股强大的多的寒意涤荡得一干二净,只剩彻骨的寒冷,长驱直入一路冻透了他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