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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唐山后,路边的房子,逐渐低矮起来,原本的青瓦房已经不见,大多是茅草屋。
有黄土胚垒砌的,也有木制的,比京城郊区破旧很多。
这时“乘客们”已经全部下车了,太阳也低挂树梢。
这年代,外出住宿也有讲究。
大城镇有国营招待所,也叫平房旅店,需要介绍信才能入住。
京城的平房旅店大都集中在前门外打磨厂、西河沿、大栅栏、观音寺、煤市街、粮食店、珠市口及天桥一带。
其他城镇的平房旅店基本在火车站,汽车站附近。
天冷时节,平房旅店会买来高丽纸给每间客房糊窗户,裁纸条溜窗户缝儿,钉风斗,给每间房安火炉子、装烟筒。
客人一进店,不论男女,包括旅行结婚的青年夫妇在内,业务员除了核对旅客的证件,按照“三查八对”进行登记外,还口头叮嘱客人夜里睡觉不要插门,怕旅客中煤气。
服务员都很负责,一旦发现有人插门,就会闯进去。
不少旅行结婚的小两口儿,都有过被夜闯洞房的经历。
平房旅店单间大床房,一块钱。俩人的标间也不过两块钱,有加盖公章的手写收据,回去后可以到厂后勤处报销。
当然,除了平房旅店,在一些偏僻的公路边,还有一些小店。
没有门牌,白天锁门,晚上开门,房间内没有煤炉,只接待熟人,车队里的瘦猴喜欢住,王卫东从来不去。
王卫东一面开车,一面翻看交通地图,前面很长一段路,都没经过大城镇。
估摸一下时间,知道晚上要在车上渡过了。
这年头,跑车司机老规矩,天黑不开车门。
大白天,人是人。
到了晚上,说不定会变成什么动物。
趁着天亮,先做饭吧。
王卫东把卡车停在背风处。
点燃柴油炉子,把铁锅放在上面,然后从戒指仓库里取出一壶矿泉水,倒进铁锅中。
待水沸腾,他又取出一包康帅傅红烧牛肉方便面,放进开水中。
加入半斤卤牛肉,加点小白菜,撒点香菜。
五分钟后,一碗朴素的方便面就做好了。
面条筋道滑爽,汤汁浓香,牛肉又嫩又烂。
“大牌方便面就是不一样,用料实在!”
王卫东三下五去二,把方便面吞进肚子里。
简单清洗后,再次发动卡车,沿着道路奔驰。
这一次,直到天已经奄黑,实在看不清道路,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王卫东才把卡车停靠在路边,锁好车门。
从现在到明天早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情况,他都不会打开车门。
现在是冬天,外面零下十几度,卡车内也是零下十几度,王卫东从化肥袋子里取出棉被。
他也不脱棉袄,横躺在驾驶室的座位上,双腿叉开,避开档位器。
然后盖上棉被,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进入梦乡。
朦胧中,外面传来一阵敲击玻璃的声音。
王卫东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的漆黑中,两只绿幽幽的眼睛正瞪着他。
野狼!
这年头,荒山野地还有不少,野狼也很多。
野狼会趁着夜色,潜入村子里,叼走小孩。
二车间的王石头,来自农村。
两年前的冬天,天寒地冻,山里的野兽找不到食物,只能大着胆子,跑下山。
清晨,邻居大叔醒来,发现五岁的儿子不见了,地面上有一长串点滴血迹。
村子里的群众拿着粪叉,铁锹沿着血迹找去,只在山脚下的荒草丛中发现了几块沾满血迹的破布。
那个中年男人,抱着破布,发出凄惨的哭声。
这件事,也就成了十里八乡,大人吓唬淘气孩子们的睡前故事。
作为一个经常跑长途的司机,王卫东对野狼再熟悉不过。
野狼锋利的爪子,无法挠破车窗玻璃。
只要不开车门,就不会出事。
王卫东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车窗外的野狼似乎饿极了,已经把王卫东当成志在必得的猎物,开始更加疯狂的敲击车玻璃。
“嘚嘚嘚”的烦人敲击声,让王卫东无法入睡。
这下,惹恼了他。
王卫东从副驾驶座位下,摸出一把由5节2号电池构成的长筒手电。
长筒手电是用工业券和一块二分钱在供销社买的,拿在手里很有分量,可以当近战武器,卡车司机人手一把。
王卫东推动手电筒开关,一道耀眼亮光,射向野狼。
“来,比一比,谁的眼睛更亮!”
野狼被亮光晃花了眼,“嗷呜”一声,夹着尾巴,消失在黑暗中。
也许野狼之间会互相交流吧,远处的小山上虽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声,不过并没来骚扰卡车。